【草根今日谈】：“朝阳群众”归去来兮考

　　——野渡自渡人

　　

　　【导语】：“朝阳群众”在长期隐名埋姓后近日终于被北京警方得以“正身”。 官媒扶正了“朝阳群众”的江湖地位，“朝阳群众”就是人民群众参与公共安全治理的成功典范。人民群众参与安全治理不假，但“朝阳群众”参与手段却一直存疑。

　　就在网民感慨中国城管打得小贩鸡飞狗跳，所向无敌，将来必定是收复钓鱼岛，解放台湾有力武装时，近年来一个叫做“朝阳群众”的组织异军突起，迅速秒杀了中国城管。为此网友惊呼，冷战时代世界四大王牌情报组织曾经让敌对国家闻风丧胆，他们是，美国中情局——CIA，苏联克格勃——KGB，以色列摩萨德——MOSSAD，英国军情六处——MI6，而今世界第五大王牌情报组织横空出世，他们就是北京“朝阳群众”—— BJCYQZ。那么，神秘的“朝阳群众”究竟是谁？
　　近日，“朝阳群众”在长期隐名埋姓后终于被北京警方得以“正身”。 官媒扶正了“朝阳群众”的江湖地位，“朝阳群众”就是人民群众参与公共安全治理的成功典范。人民群众参与安全治理不假，但“朝阳群众”参与手段却存疑。“朝阳群众”其实讲透了就是大众化的举报告密运动。
　　一、“朝阳群众”一战成名，战果辉煌
　　朝阳区是北京面积最大的区，也是首都新城区，拥有全国闻名的CBD，聚集着绝大多数的外国驻华大使馆，还有90年亚运会和08年奥运会的主会场，以及北京的夜生活中心三里屯。朝阳区是北京经济发展火车头，这里高规格社区、高档住宅楼、高尔夫球场、高密度配套设施一应俱全，一直是全国明星大腕在北京的热门聚居地。
　　自从2013年8月23日“朝阳群众”首战告捷，一举举报薛蛮子嫖娼成名后，接着“朝阳群众”又告破了黄海波、王全安等嫖娼案件。今天在“朝阳群众”强大攻势下，李代沫、张元、宁财神、张耀扬、高虎、尹相杰、王学兵、张博等明星吸毒分子纷纷束手就擒，从此奠定了“朝阳群众”在国内无可替代的江湖地位。更有甚者，今年5月，“朝阳群众”乘胜追击，一举端掉了由8名外籍人员组成的聚众吸毒团伙，从此“朝阳群众”声望名震全球……
　　据北京警方不完全统计，“朝阳群众”近年来可谓战果辉煌。数据显示，去年4月到8月，北京市公安局开展了针对性的缉毒专项行动，警方共破获毒品犯罪案件926起，而群众举报的线索多达740条。据了解，自去年9月以来，北京市共接到群众举报线索3000条，同比上升近4倍。
　　二、“朝阳群众”全民皆兵，斗志昂扬
　　“朝阳群众”威力无比，那么，“朝阳群众”都是哪些人？近日通过北青报的记者走访朝阳一个普通社区——华严北里西社区，我们终于有了答案。“朝阳群众”化身该社区“情报组织”，实施举报告密制度。这个社区不仅有200余名治安志愿者，有120人的党员巡逻队，还有70到80人的专职巡逻队，和治安志愿者相比，他们24小时上岗。此外，社区里还有300余名义务巡逻员、200多名治保积极分子。虽然有人可能“身兼数职”，但庞大的群众队伍在社区里形成了一股有效的安防力量。
　　这些人全民皆兵，时而化零为整，时而化整为零，把抗日年代八路游击队打鬼子汉奸手段发挥到了极致。他们或是戴着红袖标的“小脚侦缉队”，或是门店小卖部店主，或是在树下乘凉的老人，或是晨练的大爷大妈。买菜的路上，遛弯的间隙，健身的中途，只要是发现任何可疑情况，他们就会立即向社区民警举报……
　　三、“朝阳群众”归去来兮考
　　“朝阳群众”看起来手段高明，其实讲透了还是政府在花钱消灾。根据2014年9月北京《群众举报涉毒违法犯罪线索奖励办法》，群众通过电话、电子邮件、信件、“平安北京”私信等形式，向公安机关举报，警方核实查证后予以物质奖励，一级线索将给予10000元以上的奖励，最低的三级线索也会给予1000元以上、5000元以下的奖励。
　　2013年，朝阳区在之前创建的24个“平安社区”的基础上，再次在24个街道分别选择一个居民小区开展“平安示范”居民小区创建工作。 “平安示范”居民小区建成后，小区主要出入口设立的治安岗亭内会有专人24小时值守。华严北里西社区就是样板社区。自去年9月出台《办法》后，全市共接到群众举报线索3000条，同比上升近4倍。公安机关根据群众举报的涉毒线索，破案700余起，抓获涉毒人员800名，抓获涉毒人数同比上升3.5倍。
　　有道是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，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。过去笔者一直对中国维稳经费长期超过军费开支存有疑虑，今以北京朝阳区观之，确实如此。反正维稳是拿老百姓纳税人的钱不当数，正所谓天网、地网加人网，“军民团结如一人，试看天下谁能敌”。 既然“朝阳群众”招牌名菜就是大众化举报告密制度，那么我们不妨考证一下“朝阳群众”归去来兮历史。
　　1、“朝阳群众”缘起于武周时代的酷吏及告密制度
　　历史上最早的“朝阳群众”运动，也就是举报告密制度，非则天武后莫属。秦始皇焚书坑儒做派，汉武帝罢黜百家运动，将君权神授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。但那终归都是男人的事业，武则天当政后，为了证明女性不输男性，君权神授同样可以女权延续，武则天将皇权运动与女权运动相结合，推出了前无古人的酷吏及告密举报制度。
　　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女皇帝，把李唐的江山改为武周，李氏子孙当然不服，不愿意将江山拱手相让，更有许多李唐的大臣公开反对。为了巩固政权，打击异己，武周时代鼓励民众告密举报。武则天曾下诏定策：全国各地只要有告密的，各地长官均不但不得阻拦（即使明知告的是自己）而且还要供给他最好的车马，到驿站时供应他最好的饭菜，一路送到京城，沿途相当于五品官的待遇。到京后，武皇择重要的召见，如其所述属实或稍微有点儿影子，就会马上升官；如不属实也不怪罪。正所谓不告白不告，况且还可以免费到首都旅行一次呢，故此令一下，告密之风立起，人人自危。
　　与告密制度紧紧相连的，就是酷吏制度，因为许多酷吏就是靠告密起家的。武周时代酷吏的残酷凶狠，堪称一绝，著名的酷吏有索元礼、周兴、来俊臣。他们发明了“求即死”、“突地吼”、“死猪愁”等等大批酷刑。朝堂官吏人人自危，生不如死。还有就是武则天专门发明了“铜匦”(音轨)，也就是今天的举报箱。“铜匦”放置在各地朝堂门口，鼓励官吏、群众匿名举报……对于当年告密举报残酷专政情境，今天流行的“请君入瓮”成语故事，就是最好的见证。
　　2、“朝阳群众”兴盛于洪武时代厂卫制度
　　历史上将“朝阳群众”运动，也就是举报告密制度玩到极致的，非朱元璋莫属。这位出身贫寒，讨过饭，放过牛，当过和尚的洪武大帝，向来对贪污腐败恨之入骨。为惩戒官僚，打击腐败，朱元璋不仅在全国推行举报告密制度，还专门设立了东厂、西厂和锦衣卫，大搞特务统治，残酷打压官僚集团。同时，朱元璋还大兴族诛、凌迟、极刑、枭令、断手、刖足、阉割、剥指、剁趾、墨面、文身等等酷刑。
　　此外，朱元璋自己还发明了不少令人发指的刑法，如“铲头会”、“刷洗”、“抽肠”。所谓“铲头会”，是将五至十名囚犯推入预先挖好的坑中，用土埋至颈项，只把脑袋露出地面。然后，刽子手用特制板斧排将砍去，往往一板斧下去，便有数个人头落地。“刷洗”和“抽肠”更加叫人毛骨悚然。所谓“刷洗”就是将犯人全身赤裸地绑在一张特制的铁床上，用滚烫的开水往犯人身上浇。顿时，犯人被开水烫得皮开肉绽。接着，行刑的刽子手，手持铁刷，在犯人烫烂的身体上用力刷去皮肉，直至露出白骨，“至尽而死”。“抽肠”则是将犯人剥去衣服，高吊在特制的架子上，刽子手用铁钩从肛门处伸进犯人体内，将其肠子钩出，再将肠子的一端系在石头上，旋即松手，此时“尸起肠出”，犯人便被活活地刳肠而死……直到今天，成语“剥皮楦草”一词还浸染着洪武时代的专制余威。
　　3、“朝阳群众”称霸于前苏联克格勃时代
　　“朝阳群众”组织架构，举报手段，办案模式，造钱做派，不由让人想起了前苏联克格勃。为了镇压人民反抗，肃清国内外阶级敌人，与美国北约组织争霸世界，从斯大林时代开始，苏联建立了举世无双的克格勃组织。
　　无论是对外斗争，还是对内镇压，克格勃将举报制度，告密制度发展到后无来者地步。克格勃一直是苏联对外情报工作、反间谍工作、国内安全工作和边境保卫等工作的主要负责部门，是一个凌驾于党政军各部门之上的“超级机构”，它只对苏共中央政治局负责。克格勃系统工作人员曾一度达到50多万名，其中总部机关1万人，间谍、反间谍和技术保障等部门20万人，边防军30万人。此外，在全国有150万线人从事告密举报，在国外还有25万谍报人员，克格勃当时年预算达到100亿美元。克格勃被英国的情报机关称为“世界上空前最大的搜集秘密情报的间谍机构”。可以这么说，强大的克格勃组织，不但是苏联对抗美国自由世界的有效武器，而且是斯大林独裁政治镇压人民的专制工具，正由于克格勃的残酷统治，苏联东欧土崩瓦解也就历史必然了。
　　4、“朝阳群众”横行于文革时代
　　“朝阳群众”靠举报起家，群众举报威力无比，这也很容易让人想起了文革年代。在那个特殊时代，“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，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，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”。效忠最高领导人， “赫鲁晓夫就睡在我们身边”，举报加告密风靡全国。 打砸抢，破四旧，斗批改；早请示，晚汇报，忠字舞；阶级斗争，反修防修，斗私批修；“朝阳群众”举报告密运动在文革年代发展到高潮。
　　当年“朝阳群众”的代表形象——举报者们横行天下，造成兄弟反目，夫妻背叛，父子成仇，上演着无数人间悲剧。不仅是朝阳区，就是整个北京城，单是自杀身亡的高级知识分子就有1000人之多。而当年“朝阳群众”代表形象——告密者们，随时携带一个小本子，时刻记录对手言行。谁如果无意中讲了一句半句对领袖不忠，对上级不忠，对运动不忠的话，立马会成为呈堂证供……
　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。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、月月讲、天天讲。从此神州大地，举报盛行，告密风行，群众运动风起云涌，那确实是“朝阳群众”无限风光的年代啊！
　　四、依法治国，“朝阳群众”到底是站台还是拆台
　　时过境迁，今天“朝阳群众”抓赌抓嫖抓毒，我们并不反对，而一旦上升到群众运动高度，上升到政治高度，推广到全国，我们就必须警惕。中国人别的本事不见长，整人、斗人、搞运动，却向来都是长项。现今流行的网络抓“大V”，打“大瑶”运动，意识形态唯我独尊运动，统战“新三类人”运动，反普世、反民主、反宪政运动，我们时刻都能看到“朝阳群众”的影子。今天借着抓“八项规定”反腐东风，“走转改”、洗澡照镜“反四风”，朝廷虽号称“两不走”，但群众运动、意识形态斗争显然又起死回生了。为此，以举报告密、忽悠见长的“朝阳群众”又魂归故里风靡神州了。
　　此时此刻，官方向全国人民力推“朝阳群众”，到底是福还是祸呢？今天号称依法治国，那么“朝阳群众”，也就是大规模的群众性举报、告密运动，到底是依法治国的促进派，还是依法治国促退派呢？今天运动化的依法治国，“朝阳群众”到底是在站台，还是在拆台呢？
　　所谓依法治国，就是依照全民意志和社会发展规律来治国理政，要求国家的政治、经济运作、社会活动统统依照法律进行，而不受统治者个人意志干预、阻碍或破坏。依法治国不能仅凭某个人的意志，某集团的意志、主张治理国家，它必然是一个长期的、可持续的、利国利民的过程。根据这个原则，官方力推的“朝阳群众”举报式治国，告密式治国，运动式治国，其最终结果又是什么呢？！
　　【结论】：历史上反反复复的“朝阳群众”走了，带走了恐怖，带走了暴力，带走了中华民族千年沧桑；而今风风火火的“朝阳群众”又来了，带来了恐惧，带来了戾气，带来了新时代的遗憾。今天站在依法治国历史交接点上，但愿“朝阳群众”不会带我们回到过去。
　　（2015年6月12日于野渡阁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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